晨光暗淡,带着一丝寂寥,来时轰轰烈烈,去时满目荒凉,正适合描绘这样的光景。
兰娅高傲的站在营地前,在她身后,奴隶们已经卷起帐篷,收拾好行囊,大队将在寒冬到来前回到凌水王城,离开这伤心之地。
有人带着平阳公主和熠向这边走来。
兰娅一如即往地用那种第一次相见时便满怀敌意的目光打量着她,而平阳公主亦如第一次踏进草原王帐,步履舒缓而从容。
我听人说,南朝皇帝死去,会让他所喜爱的的妃子陪葬。
你得庆幸我们草原没这样的规矩。
兰娅居高临下的看着公主,声音里带着恶意。
你还是输了,受尽宠爱又能怎样,你身体里流着的不是草原子民的血,你信奉的不是我们草原的神,你来了一个不该来的地方。
兰娅希望看到公主的脸上出现屈辱的表情,可是她失望了,虽然这些表情已经浮现在公主身后,每一个跟随她一起从南朝而来的侍者身上。
这个女人如同带了张假面,脸色永远的平静祥和,嘴角永远挂着那种似有似无的微笑。
我来到这里,带来了种子、匠人、书籍、财富和一颗真诚的心,我不是跟您争夺大可汗的宠爱,而是肩负南朝陛下的重托,来帮助草原的子民更好的生活。
如今我能做的都做了一切,也希望您和阿岱大可汗能明白,两国无战是多么可贵。
公主的声音轻柔,四周的奴隶们都停下手里的活听着她说话,连贵族们都露出些若有所思的神情。
那一瞬,兰娅的心里竟生出了一点自惭形秽之感,异国公主身上似有一层摄人心魄的光晕,所以大可汗才这样宠爱她么。
兰娅暗想,似乎连她的恨意都在那一瞬被冲淡了一些。
她瞧着公主身后的少年,有跟他母亲一样沉静而漂亮的脸,不,即便她说的都对,但是我不能再让她们俩活着。
她对公主冷笑了:你可真会说话,难怪大可汗最爱听你说话。
可你们南朝有句话,非我族类,其心必异,对么?
你带来的一切都不是没有代价的。
上路吧,你我永不再见。
说完她转身登上高大的马车,有人吹响行营的号角,大队向北而去。
公主站定身子,遥望北方,看那一行大队人马渐渐走远,扬起的烟尘让人迷了眼,十年一梦,忽然梦醒,竟有些喜不自胜。
她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小小的队伍。
她唯一的儿子熠就在她身后,有些担忧的看着她;元先生则牵着马跟在阿熠身旁,一脸平静如昔;远处乌日娜紧紧牵着小珍珠的手,有些惶惶然的靠在马车旁边;她的身旁是跟随公主多年的南朝侍者们,比来时已经少了不少,能回去的每个人都露出欢欣之色;更远处有一队王庭护送她南归的武士。
公主露出微笑,轻声召唤阿熠:我们回家。
向导引着队伍一路向南,乌日娜随着幽州城的临近而愈加焦虑。
珍珠也不知道时因为行程还是天气,变得不舒服起来。
她最喜欢在草地上跑,现在却只能全身没劲儿的坐在小小的马车上,原本圆润的小脸也消瘦下去。
乌日娜端来难喝的草药给她,珍珠每次都不满的嘟着嘴。
这一天连公主和熠都知道她病了,趁着行营休整的时候来她们的马车探病。
珍珠,你乖乖把药喝了,我给你桂花糖吃,是阿妈亲手做的。
阿熠哄着她。
他们从小一起长大,一起读书,简直比亲兄妹还要好。
珍珠苦着脸,捏着鼻子,慢吞吞的喝着黑药汁,好容易喝完了,阿熠笑眯眯把一块糖塞到了她嘴里。
好吃不?
阿熠问。
真好吃。
都给你,你快点好起来吧。
阿熠把一个精致的小口袋放在珍珠的手上。
乌日娜,你们的马车太小了,这样的颠簸,她病着会难受的。
让珍珠去我的车上。
公主给珍珠掖了掖被子,对她们吩咐。
那怎么行,不能把病气过给公主。
乌日娜拒绝。
哪有那么娇气,倒是我们珍珠,公主笑,小马驹一样的珍珠长大了,怎么变成了个娇气的小姑娘。
乌日娜心疼的抱了下女儿:她一定很难受才会这样。
等到了幽州城,我会安排人尽快找个大夫来看,你别太忧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