离星遥冷冷地看着身侧的自白者。墨尘仰面继续道,“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会再信了。更知道无论做什么,也无法弥补当年对你的伤害。我原以为只要让你复了仇,你便会开心,便会释怀,然后忘记我,重新开始自己的新生活。”“如果早知道你是这种打算,那我从一开始就会阻止你,一开始就会把当年的所有事都告诉你。”“对不起……对不起……让你受了这么多苦。”“星遥,把天雷收回去吧。求你了,放过你自己吧!”“收回天雷,离开鬼蜮,你本就不该再回来。去仙界,那里才是你应该去的地方!”墨尘拉着离星遥衣袖,不停道歉,不停哀求。离星遥侧着的脸上,隐约有一道银线滑下。墨尘立时噤声,从小到大,他从未见过离星遥落泪,那滴隐忍的泪珠对于他的冲击,远胜于拆骨之痛。这一刻,墨尘终于明白了,原来离星遥等得一直是自己的道歉。他站起身,如离星遥曾经做得那般,温柔地、小心翼翼地擦掉对方脸上的泪痕。“星遥,收回天雷吧,好吗?”离星遥转过头,闪闪电光落入星眸,“天雷是收不回的。进塔了,就没有回头路。”滚滚雷鸣中,墨尘卸载所有伪装,将心爱之人搂进怀里,伏声道,“对不起,我又做错了。每一次,我都没能给你真正想要的。”离星遥注视着眼前这个他爱过也恨过的人,若他与墨尘还有未来之日,他或许不会原谅对方。但现在,在即将一同消亡的最后一刻,他只想遵从自己的内心。他垂首于墨尘颈间。“我恨你。”“我知道。”“轰隆隆——”天雷坠入鬼塔。相逢会有时再睁眼——离星遥坐于峰顶崖间,山风呼啸而过。他惊异地环顾四周,没有天雷,没有高塔,也没有,墨尘。这里是……聚气峰?怎么回事?离星遥望了望四周景,又瞧了瞧身上衣。心中有了个大胆的猜测——他回到了三百年前,确切地说,是回到了三百年前那个被杀的夜晚。皓月当空,按照时辰来推算,再有一刻钟,墨尘就该带着那壶要命的桃花酒来了。离星遥脑中混乱,三百年前与三百年后的记忆一起冲击着他。他突然有些弄不清,记忆种种,究竟何为真,何为梦?更不知该以什么样的心情,来面对那个即将出现的,准备用毒酒废他修为、用利剑刺他心脏的墨尘。然而,离星遥在聚气峰顶等了一整夜,墨尘并没有出现。那人无声无息地消失了,整个灵渊宗内再没有人见过他。……这个混蛋!-次日辰时,离星遥的飞升仪式如期举行。赐恩峰巅,云烟缭绕,红衣剑修立于高台。“你们猜,会是谁来接离师兄?神官还是仙君?”“难说!修者飞升通常都是引路神官来接,但功绩显著、一登仙途即封神名的,则会是仙君下凡。离师弟是帝君钦定的……”“帝君……”“对,是帝君钦定……”“不是,你看天上,鹤寻帝君来了!”在众修惊诧的目光中,苍穹之上,鹤寻帝君法相显现。帝君手指微摇,漫天金芒化作万道落帷,洋洋洒洒扫过云海,激起层层涟漪。离星遥深吸一口气,步入那道隔绝凡尘的万丈帷幕。刹那间,灵气洪流在他体内翻涌,仿若被无形之手牵引着,在他经脉中寻迹奔涌。他盘膝而坐,双手结印于前,只见丹田处先是亮起一点赤金,随即便有沉闷鼓点声自体内响起,敲敲打打,断骨重生。紧接着,金幕上的云纹一同活了起来,化作无数金线银丝钻入他体内。他背脊处的皮肤渐渐隆起,浮出与金幕同源的繁纹。不多时,离星遥额间渗出细密汗珠,原来这融骨、生骨的过程竟是如此艰辛?可明明换上墨尘神骨时,是那般得舒适容易啊!多思间,离星遥眼前景物变得朦胧模糊,他愈想看清看真,愈是不清不真。他耳边传来痛彻心扉的哭声,哭声中夹杂着两个字——星遥。离星遥的神识随着哭声飘远……聚气峰顶,有一人胸口插着长剑,血似莲华,双目紧闭。另一人立于一侧,神情冷漠,执一只双鱼悬游的罗盘,冷酷又残忍地从亡故者体内抽取着海量气运,直至对方完全枯竭方肯罢手。墨尘夺了离星遥的气运,却不想占为己有,只想毁掉!他背后浮出六根离星遥帮他讨要回来的玄链,根根锥尖对向罗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