胡世章的脸,白得像一张刚从水里捞出来的宣纸。
皇帝那句轻飘飘的问话,每一个字都像一柄烧红的铁锤,狠狠砸在他的膝盖上。
“臣……臣……”
他嘴唇哆嗦着,想辩解,想求饶,想说自己是为了江山社稷,可看着那辆跑得比兔子还快的四轮车,看着那堆积如山却稳如泰山的粮草,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,变成了一连串无意义的咯咯声。
“噗通!”
这位刚才还义正词严,要把林凡千刀万剐的兵部尚书,双腿一软,竟真的瘫跪在了地上。
他不是被吓的,是被眼前这颠覆了他毕生认知的事实,给彻底击垮了。
皇帝连多看他一眼的兴趣都没有。
他的目光,此刻像被磁石吸住的铁屑,死死地黏在林凡和那辆“怪物”马车上。
他走上前,绕着车子走了一圈又一圈,手指从粗糙的原木车身上滑过,最后停在了那个结构精巧的转向连杆上。
冰冷的触感,带着一股无与伦比的力量。
“林凡。”皇帝的声音里,压抑着一股火山即将喷发般的激动,“告诉朕,这东西,难造吗?”
“回陛下,不难。”林凡走到车轮旁,用脚尖踢了踢那个由精钢打造的轴承外壳,“只要钢好,工匠们的手艺,足够了。”
“一辆车,要多少钢?”
“关键部件,大概三十斤。”
“能造多快?”
“只要原料管够,工匠们三班倒,一天……出个二三十辆,不成问题。”
“嘶——”
皇帝身后的文武百官,齐刷刷地倒吸了一口凉气。
一天二三十辆!
一个月就是近千辆!
这是什么概念?这意味着,只需要一个月,就能凭空打造出一支足以支撑起整个北境战线后勤的全新运输大军!
皇帝的呼吸都变得粗重了。
他猛地转过身,那双锐利的眼睛里,不再有愤怒,只有一种饿狼看到了肥肉般的灼热和渴望。
他看着瘫在地上的胡世章,眼神就像在看一块碍事的石头。
“兵部尚书胡世章!”
皇帝的声音陡然变得威严而冰冷,响彻整个演武场。
“有眼无珠,识见鄙陋!险些因你一人之私,断送我大业北伐之机!朕看在你往日还算勤勉的份上,死罪可免!”
胡世章闻言,眼中刚闪过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。
皇帝接下来的话,却让他如坠冰窟。
“传朕旨意!兵部尚书胡世章,罚俸一年,闭门思过!兵部一切军需粮草的生产、调度之权,即刻起,全部收回!”
此言一出,全场皆惊!
这哪里是罚俸思过,这分明是釜底抽薪!
一个兵部尚书,没了军需调度权,就等于一个被拔了牙的老虎,只剩下一张虎皮,屁用没有!
胡世章整个人都傻了,张着嘴,呆呆地看着皇帝,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
然而,这还不是结束。
皇帝的目光,落回到了林凡身上,那股冰冷瞬间化为春风般的和煦。
“朕,今日要立一个新衙门!”
他声音洪亮,充满了不容置喙的决断。
“特设‘军需总造司’!品级与六部等同,独立于所有衙门之外,不受内阁节制,只对朕一人负责!”
“其职权,便是总管天下一切新式军备的研发、生产与调度!包括但不限于,新式马车、配套钢材冶炼、以及未来所有朕认为需要革新的军国利器!”
“轰!”
人群彻底炸了。
独立于六部之外!
只对皇帝一人负责!
这是何等恐怖的权力!这等于是在固若金汤的朝堂格局上,硬生生楔进了一颗钉子!
所有人的目光,都下意识地投向了队列前方的内阁首辅,张居正。
张居正那张古井无波的老脸上,此刻终于有了一丝裂痕。他的眼角,在微微抽动。
皇帝仿佛没有看到这一切,他走到林凡面前,亲手扶正了他那有些歪斜的衣领,动作亲昵得让所有人都嫉妒到发狂。
“林凡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