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阳府城那堵青灰色的高墙,横亘在大地上,沉默地投下巨大的阴影。
林凡乘坐的马车刚一钻入城门洞,安河县的宁静质朴,就被一股扑面而来的喧嚣热浪冲刷得干干净净。
这里的街道阔气多了,脚下的青石板路被岁月和人流磨得油光锃亮。
街上的行人个个行色匆匆,脸上都挂着一种见过世面的精明和审慎,远不像安河县的乡亲,见着谁都乐意咧开嘴憨笑。
就连路边小贩的叫卖,都透着一股子精打细算,每个字都抑扬顿挫,多喊一分力气都像是亏了本。
“好家伙。”
林凡掀开车帘,看着眼前川流不息的车马人流,脑子里只蹦出三个字。
真够累的。
府衙比县衙大了不止三圈,门口那对石狮子,眼珠子都瞪着一股“莫挨老子”的官威。
林凡递上李德海的亲笔信和府衙的调令,守门的衙役只是冷淡地瞥了一眼,便领他进了一间偏厅。
“等着。”
衙役扔下这两个字,人就没影了。
这一等,就是一个时辰。
杯里的茶水早就凉透了,林凡的屁股几乎要跟硬木板凳长成一体。
他清楚,这是下马威。
府城官场送他的第一份见面礼。
就在林凡快要靠着柱子打起瞌睡时,一个面无表情的小吏终于晃了进来。
“林凡,大人传你。”
穿过几重庭院,林凡总算在后堂见到了南阳府的一把手,知府孙瑞。
孙瑞没坐在那张威严的公案后面。
他穿着身半旧的常服,正捏着一把小巧的银剪,专心致志地修剪一盆文竹。他身形清瘦,侧脸的轮廓分明,带着一股刻板的锐气。
他没回头,屋子里安静得只听得见剪子“咔嚓”的轻响。
林凡孤零零地站在堂中。
这无声的压力,比一百句呵斥都来得磨人。
他心里叹了口气,这班,果然不好上。
也不知过了多久,孙瑞才放下剪刀,取了方白帕子,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每一根手指。
他转过身,在主位上坐下,端起茶杯,却不喝,只拿杯盖一下下地撇着浮沫。
那双锐利的眼睛,终于落到了林凡身上。
“你就是林凡?”
声音不高,却沉甸甸的,带着久居上位的分量。
“安河县劝农使林凡,见过大人。”
林凡躬身行礼,不卑不亢。
“坐。”
孙瑞抬了抬下巴,指了指旁边的一张椅子。
等林凡落座,他才慢悠悠地开了口,第一句话,就让林凡的心弦绷紧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