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伶望着他的背影,龙袍曳地,却显得有些单薄。他突然想起很多年前,那个在潜邸的雪夜,赢覆被父皇责骂,缩在角落里偷偷掉眼泪,他递过去一块糕点,被他狠狠推开,却在深夜里,悄悄把糕点吃了个干净。原来暴君,也不是生来就暴戾的。“赢覆。”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,很轻,却异常清晰。赢覆猛地转身,眼底满是震惊。陈伶迎着他的目光,没有躲闪,也没有畏惧。“臣叫了。”他说,声音很稳。赢覆盯着他,看了很久很久,久到陈伶以为他要发怒,他却突然走上前,一把将人拥进怀里。力道很大,几乎要将陈伶揉进骨血里。陈伶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心跳,擂鼓般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。“伶,”赢覆的声音埋在他颈窝,带着浓重的酒气和一丝脆弱,“别背叛朕。”陈伶的后背抵着他滚烫的胸膛,鼻尖萦绕着龙涎香与“醉流霞”的烈意。他抬手,迟疑了很久,终于轻轻落在赢覆的背上。(我好像记得龙涎香好像是有催情的作用来着?是不是来着?)“臣,不会。”这一次,他说的是真话。龙涎香的馥郁混着“醉流霞”的烈气,在两人交缠的呼吸里漫开,像一张无形的网,将偏殿的寂静缠得密不透风。陈伶的手轻轻覆在赢覆的背上,指尖触到龙袍下紧实的肌肉,那下面是帝王的心跳,也是少年时藏在潜邸雪夜里的颤抖。他忽然明白,所谓暴君的戾气,不过是层层铠甲下的软肋,而自己,竟是那个被允许触碰软肋的人。赢覆的拥抱越来越紧,像要将这些年的猜忌、试探、隐忍全都揉进这个拥抱里。他埋在陈伶颈窝的脸微微动了动,温热的呼吸扫过那道浅淡的疤痕,带起一阵细碎的战栗。“伶,”他又低低地唤了一声,声音里的酒气淡了些,多了几分清明的执拗,“朕给你的,旁人都不能有。”陈伶的指尖蜷了蜷,抵在他背上的手微微用力。“陛下……”刚出口又顿住,改口时声音轻得像叹息,“赢覆,臣知道。”知道他摔碎笔架时的暴躁,藏着对前线战事的焦灼;知道他掷出竹简时的狠戾,裹着对失算的恼羞成怒;知道他宫宴上那句“留下”,是暴君最笨拙的挽留。赢覆似乎被这声“赢覆”烫到了,猛地松开他,却没退开,只双手按着他的肩,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的眼睛。烛火在他眼底跳动,映得那片猩红里翻涌出滚烫的东西,像要将人溺毙其中。“知道?”他低笑,指尖却轻轻划过陈伶的唇角,“那你可知,朕见不得你颈侧流血,见不得你指尖带伤,见不得旁人看你的眼神?”这话太烫,烫得陈伶脸颊的薄红又深了几分。他偏过头,避开那过于灼热的视线,却被赢覆捏住下巴,强行转了回来。“看着朕。”赢覆的声音带着不容抗拒的命令,指尖的力道却放得极轻,“陈伶,看着朕。”陈伶被迫迎上他的目光,那双眼睛里有江山万里,有雷霆之怒,此刻却只映着一个自己。像溺水者抓住了浮木,又像猛兽终于圈住了独属的猎物。“臣……”陈伶的喉结动了动,想说些什么,却被赢覆突然凑近的唇堵住了话语。不是轻柔的触碰,带着“醉流霞”的烈意和龙涎香的馥郁,带着帝王独有的霸道与偏执,像要吞噬,又像要确认。陈伶浑身一僵,睫毛剧烈地颤抖着,却在赢覆的吻渐渐放缓时,试探着闭上了眼。殿外的月光不知何时爬过窗棂,落在两人交缠的衣袍上,将月白与玄黑镀上一层朦胧的银辉。烛火噼啪爆了声,映得墙上的影子也跟着颤了颤。赢覆终于松开他时,两人的呼吸都有些乱。陈伶的唇瓣被吻得泛红,眼尾的痣在烛火下泛着水光,像含了颗未落的泪。“伶,”赢覆的额头抵着他的,声音低哑得厉害,“这世上,只有你能让朕失控。”陈伶望着他近在咫尺的脸,那双总是覆着戾气的眼睛里,此刻竟有了些微的慌乱,像个做错事的孩子。他忽然笑了,抬手轻轻抚上赢覆的脸颊,指尖触到他紧绷的下颌线。“那臣,便陪陛下失控。”这话像一道密令,赢覆猛地将他打横抱起,大步走向床榻。月白锦袍与玄色龙袍落在地上,搅作一团,像纠缠了半生的君臣,终于卸下了所有伪装。窗外的月光静静流淌,偏殿的烛火明明灭灭。这场始于权力的拉扯,终于在今夜,露出了藏在最深处的模样——不是驯服与被驯服,而是两颗孤寂的心,在彼此的体温里,找到了久违的滚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