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人开始质疑她当初创业的资金来源,有人匿名举报她账目不清,公司也一度被立案调查。那段时间,程知意更是在第一时间公开表明自己的立场——事实自有分晓。没有做过的事,绝不会认;期待真相大白,期待属于我们的清白。她在顶尖的风口,发表自己的立场。果然,不到一个小时,评论区便被质疑和辱骂淹没。她没删除,更没有关闭评论,只是静静地放在那里。*那段时间,程知意每天都在秦可洛身边,有时只是静静坐着,有时只是跟着孩子一起玩耍。秦可洛还开玩笑道,“正好,可以闲下来一段时间,陪陪安安了。”但是在安安睡着之后,程知意看到了孤独地坐在沙发上的秦可洛。她深夜醒来,上了个厕所,便走过去,靠坐在秦可洛身边了。三个月之后,秦可洛公司通过审计,证明了清白,并且无任何违法行为,舆论开始倒转,一切浮名与是非慢慢沉淀下去。*小女孩名叫秦念安,安安是大家平时叫她的小名。秦可洛虽然忙,但只要有空闲,便会毫无保留的把时间留给安安,哪怕只是陪她在客厅地毯上搭积木,或者抱着她读一本绘本,每分每秒都是真心投入。秦家父母从公司退出来,也看着女儿经历那一场风雨之后,好像忽然之间对什么都看淡了,他们用最质朴的方式守着她,陪她晒太阳,教她种花,看她在院子里追着蝴蝶跑,笑声清脆。程知意也成了安安生命中特别的存在。她常带她去美术馆、公园,还有更远的地方。她在程知意身边见过雪山、见过大海,见过初春绽开的樱花树。有时候,秦可洛工作太忙,也会把安安带在身边。小小的人儿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,拿着彩铅笔一笔一划地画着眼中的世界,从不吵闹也不打扰,只是母亲抬头时,冲她甜甜一笑。于是安安便成长为特别的小姑娘。她有着天生的自信和温柔,对待陌生人,她大方有礼;在熟悉的人面前,又能撒娇到恰到好处。她眼睛明亮澄澈,像是一潭干净的湖水,里面藏着对世界的无尽好奇。她的世界里,爱是确定的,安全感是扎根的。她小小的年纪,最常说得一句话便是,“有你们爱我,我就什么都不怕。”有人爱着,可抵千难万险。*程嘉佑离世后,二老还在。程知意不得不担当起养老送终的责任,好在也就负了三年责,二老也相继离世了。没过几年,秦可洛也走了。虽然安安还时不时来陪陪她,但是程知意一下子老了很多。那是很久之后的一个清晨,已经老了的吱吱,见到了站在她床边的程知意。*天刚亮,灰白色的光透过薄薄的窗帘。吱吱坐在床尾的藤椅上,本是假寐了一会,却像是被什么轻轻唤了一下心头,睁开了眼。屋里空荡安静,床边站了位女孩。她穿了浅灰色的呢子大衣,里面是白衬衫和深灰色毛呢半裙。她额角上的血蜿蜒而下,凝成了暗红色的痕迹。嘴唇白到没有血色。身上的大衣一侧破裂,露出里面的衬衫浸染了大片的血迹。她左肩被撞到脱臼,整个人歪斜着站着,手垂在身侧,不自然地往外凸着,像个木偶。吱吱已经老年了,头发斑白,脸上的棱角被岁月削得温和了些,却依然是一双明亮坚定的眼睛。她穿着素色的家居长衫,脚上是毛绒拖鞋。她从藤椅上慢慢坐直了身子,缓缓道,“程知意,好久不见。”女孩笑了起来,“好久不见,吱吱。”“你要走了吗?程知意?”“嗯,我的愿望已经实现了,谢谢你,吱吱。”吱吱缓缓起身,慢慢走过去,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幽灵一般,动作轻极了,“我可以抱一下你吗?程知意。”“好。”她笑着应了。女孩斜斜地伸出了手。吱吱也试探着靠近,伸手。女孩的手碰到吱吱时,像晨雾般消散了,淡入微光之中。吱吱伸出的手还在半空中,便什么都没有了。晨光从窗户里透进来,洒落在床边,安安静静地,只照见了些许细尘。*那天之后,她又重新拿起画笔。她画了最后一幅画——《拥抱》。画中,是两个女人相拥的身影。晨光微冷的清晨,一个身穿灰大衣的女人,站在微光里,周身是淡淡的雾气。她的脸上带着未褪的伤痕,却有一种近乎安详的平静。另一个是年迈的女性,头发花白、脸上布满细密的皱纹,却神情温柔。